死,也要爬上去
憶往事, 有一天爸爸出外被人送回來, 聽說他昏倒在街上.
父親臨終前昏迷了三天三夜, 再也沒有醒過來了. 父親在加護病房中, 做兒女的守在加護病房樓上, 等著那從加護病房急救傳來的鈴聲, 這裡擠滿了焦慮的家屬,每當鈴聲一響,我們都膽顫心驚,得要有心裡準備,因為那是家人歸天的告召聲. 我在那裡我守了又守,日夜這樣沒有闔眼睡覺,心中焦慮的守候著 ~
焦慮等到的~卻是厄耗死訊傳來,我真是哭斷了腸~
於是緊急將父親遺體送回家, 我高跪在父親遺體旁, 在那又冷又硬的石子地上, 就這樣高跪了八個鐘頭,拼了命的唸佛. 聲嘶力竭,喊破了喉嚨,拼命的喊著’阿彌陀佛~ 阿彌陀佛 ~~阿彌陀佛~~~ 當時的我什麼佛理也不太懂, 只知道唸這一句阿彌陀佛~~~
哭斷腸痛苦又痛哭, 哭斷腸的拼命唸著佛 ~ 用盡所有的執著,拼命的唸佛 ~
我的腳已經跪到像要斷了一樣, 狂喊彌陀佛,喊到聲音破了~~
心中只要念到父親努力了一生,為了照顧我們,養育我們,最後將自己累出病來倒了,又得站起來工作,又倒了,又站起來工作~ 想到這一切,我真是錐心刺痛~~
我替父親想盡一生的點點滴滴, 他為了别人拼命付出一生,卻未曾為自己未來路而修行;一切都只為了他人(就是這個家), 為了這個家,一生中勞苦奔波! 到頭來,二腿一伸,又值得了什麼?? 想自己未報父恩,結果老父撒手突離去….想到良善如老父的一生,直叫我哭斷腸~~
一心念佛陀,一定要把佛給唸來!! 我心中只此一念,別無他念.
我只能拼命唸彌陀佛,阿彌陀佛,阿彌陀佛…一直唸~~一直唸~ 在半夜的整個社區裡,只聞我那悲愴唸佛聲在迴蕩著…..
家人來拉我,叫我起來別跪了,我甩開他們的手,仍舊死命不起來,拼命的唸佛…
只怕少唸了一句佛號,老父就錯失了佛..
僅管所有人都已累垮,退後而去,唯我一人獨自高跪在那又硬又冰的泥地上,瘋狂的唸著阿彌陀佛~~~八個鐘頭不喝水,不休息,不停止,瘋狂的哭喊著阿彌陀….…
那死寂夜半裡,整條街頭裡,只聽見一人哭斷腸的唸佛聲,所有鄰居里巷鄰人通通給唸來了. 我的後面何時擠滿了人,家屬親人街頭巷尾隔璧鄰居,每個人都寂靜不發一聲的站在我後面,僅我一人似發瘋般狂叫彌陀佛…
一陣陣無情冰冷的風, 從前面吹著我的臉, 一陣陣暖熱風從背後吹著我的頭,
因我正在與群聚惡鬼精魅拉扯個不停……..
這樣不停的唸到晨朝六點時,老父黑而難看的遺容,忽變淨白而涕笑淚滿容….
瘋狂如我跪唸足八時被拉起後,雙腿癱瘓疲憊至極倒在地上.
而連續的所有日子,所有供上佛堂的燒香通通開花
那插立式的燒香爐,燒上的每支香灰,都往四週完整的開出一條花,散於四方桌上.
所有供上去的長臘燭,每支燭亦開大花.
這相信是彌陀佛所開出的花~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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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著守靈,告別式,及出殯,到火化場之等待,揀骨,我一路護送老父骨灰去高雄縣佛光山靈骨塔中安置. 因為臨終的助唸,使老父火化後的頭骨身灰,發出異常的光彩雪白. 年輕不懂事的我還想,這些骨灰看起來很奇怪,為何那麼的雪白呢?
我又看看別人家的骨灰,怎麼都是黑黑黃黃紅紅,非常詭異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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經歷念佛和一切後事後,因為哭泣過度,我的臉看起來就像削去了骨一樣,瘦骨如辛柴,身心如風中殘燭般搖搖晃晃.
那天中午走出佛光山後,我揮別家人,立刻獨自隻身跑去搭遊覽車,這輛車隊是台北地藏禪寺所承辦,將前往太魯閣作[夜間行腳之旅], 之後,要再上山頂去朝拜地藏王菩薩.
剛巧一個強颱橫掃南台灣,所以,南迴路線全部封瑣. 所以,全數車隊必須改由高雄繞道至台北,再開至花蓮,進入太魯閣山區. 車隊整整開了八小時,終於在深夜11:00點抵達太魯閣山區路口.
經過無數日的折騰,雖然才剛抵達太魯閣山區口,然而我已感體力不支.疲憊不堪.
眾多朝拜者下車,他們皆三五成羣結伴行腳, 朝著漆黑幽暗的山谷而去.
大家在極長的路道上,摸黑的走著.
每個人身上都攜帶手電筒,雨衣,隨即踏上朝拜之行.
因颱風經過南台灣外海,所以,太魯閣的山谷路,此時此刻是狂風暴雨交雜著鬼哭神嚎. 逐漸的, 成群的人散開了, 唯餘數人行走於谷間,
極多的人一路上紛紛放棄了行腳, 改坐上協助車直接前往目的地.
我則獨行於山徑間, 二山谷夾道高山聳立, 烏黑深暗不可測知, 伸手亦不見五指. 我的手電筒僅一小丁點, 雨衣薄如紙,在抵擋這如斗的雨粒,每顆雨粒打在身上,致令全身寒顫打個不停.
今夜風雨交加, 卻格外的狂風怒吼著. 試問我何感覺 ? 唯於痛楚身心上,一心仰念著地藏王菩薩, 我曾聽聞地藏經云, 地藏菩薩發洪願, 我不入地獄, 誰入地獄救眾生? 崇拜著廣大無量地藏之洪願, 故我只想去拜求地藏菩薩助老父!!!
昔初入佛門僅3年, 一心朦懂的只以為, 地藏菩薩祂住在太魯閣的地藏寺裡!!
我知自己愚不可及, 我知眾生業力無邊, 我知如此渺小般的我, 毫無任何功德, 如何濟助老亡父 ??
為何只執念父一人,不念他人生與死呢?
因如我般渺小,生我者是父,養我者是父,以此深恩無以為報!!
問我行於此地是何覺 ? 真可謂如處於地獄 !!
因我之心如此孤獨無奈,只為求見地藏王,
如行於極悲苦之孤獨般,是盡呼天而不應,盡喚地而無靈 !!
唯, 無語問蒼天!!
我是最後一個走到目的地的人, 走到時, 已是夜深3點多, 看見大家喝著喝熱湯和吃飯, 我雙眼已迷糊,僵直身軀直發抖,在暗夜山下涼亭地上,手擁握海青,昏迷倒地而睡去.
忽聽有人聲,鳥蟲鳴~
突驚醒,唉,天已亮,清晨六點,身邊竟無一人,我迷惑大家都去了哪兒? 想必是山上見地藏王去了. 我起身走去,忽發現身體痛處不聽使喚,無法動彈!??
雙腳如千斤重,不能移!! 眼看山頂,欲往山頂,須走上吊橋,以及層層高樓般之無數階梯. 天啊~~我這殘破不堪搖晃不停身體,已叫我無法再踏往前一步!
放棄一念,已然現心中, 第二念起,不!!不行,我不能放棄,經歷千辛走至此,如何能放棄 ! 我絕對不放棄,就算爬,也要爬上去! 就算死,也要死在路上!
我一步一腳,雙手移一腳,又一腳,如殘廢了的雙足,僅憑雙手,拉著吊橋線,跪著爬著往上階梯,心中念言:何謂是苦?何謂是痛?都不如亡父生養之一生艱辛與痛苦,我無以倫比堅定的信念,定心不移的往上爬上去,哪管身旁所有人的四目眼光瞧著我, 都不能動搖我的心.我心堅固不動,必要爬上去 !!
皇天不負苦心人,終於爬到了山頂,在鼓起最後的心力,搖晃的移到身軀來到了地藏寺大殿前,在那充遍人山人海的信眾,吵翻天的講話聲中,擠到地藏菩薩正面前, 遠遠的,將那沉重的身軀猛然的往泥地上跪下,遙視著端坐在高台上的地藏菩薩尊容,我對著菩薩說,菩薩,弟子求您…….
地皎法師在寺裡大聲罵著,你們,通通都要下地獄去了,還吵什麼吵!!
她忽然間,從擁擠的最裡面,擠著走出大殿外,走到我的面前,站在我前面盯著我看!
而我,則靜默的盯著菩薩,無語問蒼天~
如此經歷,令我體驗轉心之力!!
不屈不撓不放棄,正好可以磨練自己的心!!
小龍女(2003/9/24寫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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